网络的出现,不过短短的几十年。而在发达国家,在中国,形成网络社会,不过在最近的二十来年。但是,它已经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改变了人类文化的样态。在网络上争取话语权,是任何一个文化系统不得不面对的问题。这一问题处理的好坏,在今天,以及更长久的未来,影响到每一文化系统的生死存亡。道教当然也是如此。网络的出现,逼着道教必须争夺网络话语权,同时,也为道文化的创新提供更快捷更有利的平台。能不能抓住这一机遇,对于道教来说,十分要害。故道教界,道教研究的学人,都必须与媒体合作,及早谋篇布局,千万别错过良机。

  世纪之交时,有位西班牙人曼纽尔·卡斯特写了本书,《网络社会的崛起》,中文版于2000年,由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推出。当时可能只有少数人认真读过,并且理解了“网络社会”的含义。很长时间,人们注意到了知识大爆炸,注意到了互联网大大改变了知识传播的速度,明白了网络是当代文化、知识的重要载体,但是,对于网络对于整个社会的影响,还没有非常理解。当时的人们,主要还是将网络当成一种工具。然而,经过十几年的发展,中国人似乎已经离不开网络。网络本身,不仅仅是一个通讯的工具,而且变成了一个独立于现实世界的虚拟世界。这个虚拟世界又能与现实社会缠绕在一起,越来越难截然分开。有的人沉溺于虚拟世界,惹出各种各样的问题,甚至受骗和骗人,但是最后的惩罚还是来自现实世界。这是从消极的一面说。从积极的一面说,当前人们的生活与网格的关系越来越深,在某种和度上已经融入网络,成为网络社会的一份子了。购物越来越依赖于网络,而实体店则极为明显地由此而萎缩。原来乡村的土产,经常是躲在深闰人不识,现在却由微商店而跑向城镇,有的甚至风靡全国。城乡的区隔,由此而改变。人们的消费习惯正发生着巨大的改变,有时是根本性的改变。同样的,在融资、等重大的经营活动中,网络的影响也是举足轻重。当前,已经面临着第四次工业。这次将对世界,当然包括我国的产业形态产生影远的影响。所谓工业4·0,很大和度上要依赖网络技术的掌握、运用。这是身边正在发生的事,是中国几个亿的网民正在经历着的。人们原先创立网络,只是为了自己的方便,但却发现自己愈益依赖于网络。从这些事来看,网络是一个相对独立又与现实相连接的社会。网络世界象是现实社会的镜像,却与一般的镜像不同,它会自我创造现实中没有的东西,又回过头来影响现实的人。

当然,由网络引起的变化,更直接的还是表现在文化消费和传播、创新。首先,人们的阅读习惯大变,实体书、报、杂志,问津者越来越少,人们的阅读更多地依赖网络,于是变得碎片化——碰到问题,上网百度,已经成了许多人获得知识的基本手段。巨大的信息量,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人们说的知识大爆炸,到了这时才真正显示其威力。就在最近的几年,人们才重视所谓“大数据”,一般人才听说这一概念。而这几年,大数据的运用,已经十分频繁。许多科学研究、社会管理,都日益依赖于大数据。自媒体的发展,使得任何人都可以在网上发布信息、评论乃至于长篇巨制。也许,作为人类创造的这一虚拟世界,对于当代的文化发展和传播,最大的影响就在于自媒体。人人皆可信手写一段,发一段。有自恋癖的,不断发自己的小照、视频;喜欢揭露的,频频抓住角落里的阴暗,曝光之,鞭挞之。朋友间通过免费的微信,交流活动信息,倾诉开心,牢骚,郁闷,埋怨,大喜,大悲,告诫,提醒……既快捷又形象。有点文学爱好的,写几个生活花絮,谈一点旅游见闻,或者也来点自己调配的心灵鸡汤。作品的创造者和欣赏者,身份并不那么两极分明。在此中,出现了许多新名词,网红、大V,等等。他们是网上点击率的密集区。许多原来的权威,在网络中被消解,拥有最多粉丝的大V,却往往是网上的风向标;而网上的热点,可能使某一个或一群人短时间中成为关注的中心,又在短时间内被人抛在脑后。一个可能不甚被重视的信息,由于上网,会一下子吸引广大人群的眼球,瞬间成了关注的热点。至于原来的社会热点问题,由于网络的推波助澜,更是会成各阶层人们共同的讨论话题。通过网络小说改编的影视作品会一下爆红,甚至于根据网络游戏改编制的《魔兽》时成为大热点。象现实社会一样,网络社会同样显得光陆离,万象纷纭。只是网络的虚拟性质,使上面的这一切良莠不齐的玩意儿,更不易被告快速认知,人们面对们是,总觉得真假莫辩。人们一方面享受着它的便利,也会产生迷惘,甚至上当受骗。也就是说,一方面,文化的存在方式,与网络越来越不能分开,另一方面,不同的人们,不象过去多数是作为文化产品的消费者出现,现在变成了创造者兼消费者。

  既然网络社会与现实社会日益分不开,那么很自然的是,大量的网民都会在网上寻找自己的存在感。无声无息,就表示放弃。这与现实社会中一样,对任何话题都没兴趣,或者有兴趣却插不上嘴,那只能是一个不被重视的人,人们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存在。掌握网上的话语权,就事关任何一种文化系统的生死。网络社会与现实社会有联系,但又有很大不同。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它是一个虚拟的世界。但是它又与现实世界密不可分,其上的信息,直接的读者当然是现实的人。因为虚拟,在短时间内接收信息的,很难弄清其真伪。事实上,现在许多人并不会认真地去校核其真伪。于是出现了这样一种情况,网上的信息,在极短的时间里会急速传播。特别是一些敏感信息,在短时间里惊人的传播,有时就直接起着动员网民的作用,前几年的郭美美事件,对于中国红十字会的杀伤力之大,众所周知。五年前李一事件对道教界的杀伤力恐怕也是记忆犹新。这一事件的是非且不论,单说其发生之快,流布之烈,为害之强,是人们一时难以明白的。待到想静下心来想一想,事情却又近乎掩旗歇鼓了。

正因为此,网络也很快被某些宗教所看中。网上传教、网民自诉其宗教体验、大家在网上发布宗教活动信息,在网上随手就可点出一大批。至于这些宗教,是直是伪,为良为莠,为正为邪,只有靠网民自己判断,陷入某种陷阱的,往往而有。这是从世界总体的情况说。我国目前的五个合法宗教,都建立了自己的网站,而各宗教所属的场所,也往往有自己的网站,不同的信士有自己博客、微信群,更难计数了。

网络已成为各宗教争夺的战略高地,而且看其趋势,会越来越被视作这样的高地。问题是,有些宗教,或某些教派中的革些人,发现其重要性早一点,争夺话语权的布局快一点,有力一点,而后知后觉的,难免于被动,失却先机。

道教的发展,近三百年来,一直处于颓势。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现实的情况是,道教在我国的主流媒体上,露面的机会不多。这与社会环境有关,不过也有道门自己的不足。在大问题上,发表见解的机会不多,对于一些热点问题反应的快捷,把握的精准,都还不够。其教义思想、经典著作和相应的格言,在人群中的号召力还很微弱,其理论对当代事物特别是出现的新事物的解释力,都不足。所以,总体看来,道教在当代文化系统中,在公共领域中,话音甚弱,占比甚小,话语权不大。要改变这种状况,运用网络的广大空间,运用其自媒体性质,主动发挥,或有迎头赶上的机会。

人们常谈到的话语权,可以有各种不同的解释、分析,从道教的实际情况说,我个人觉得有几点是特别重要的。一是发表权。任何话语,没有发表的空间,那就是自说自话,与呓语差别不大,最多是自娱乐自乐罢了。要发表,必须有载体。根据目前的情况,中国道教有全国性公开刊物一份《中国道教》,有公开刊号的还有《海峡道教》,但似乎影响不大。各省市道教协会出的刊物、报纸有十多种,除福建外,都是内刊,实际上到不了大众手上。若干宫观,也出有自己的刊物。道教出这些刊的目的显然不仅在内部交流,而是要在广大的公共空间传播和发挥影响。然而,其实它们很难真正走进公共空间。这些刊物,比起佛教、教等,本来就显出差距,而且随着网络的发展,平面媒体总体上呈现颓势。而网络,无疑是一个新的公共空间。这是对现实限止的重要突破。所以,客观上说,话语权的空间背景已经开放。其二是及时性。网上的信息用“日新月异”形容已经不够,有时是几小时、乃至几分钟内出现变化,甚至是大转折。最先发布者,常常也会成为最权威者。较早发表评论的,至少可以树一个论战的标杆,假如发生论战的话。从这点看,道教的反应总体上还不够快捷,有时甚至非常滞后。其三是观点的独特性。给了发表机会,却拿不出与众不同的东西,既然不是不可替代,那么人们看与不看,记与不记,都无关紧要。这点目前主要的问题出在道教本身。其四是解释力。网上,现实生活中,每天都有许多大事出现,大家也会跟着热点问题、热点事件发表自己的看法,但每人对事件的判断各不相同,对其来龙去脉的分析种种不一,对其前景的推测可能大相径庭。那么,说的话,缺乏解释的力度,人们也不会当回事,于是只当耳边风。只有解释合理、有说服力,才会入乎人心。最后,话语的价值。这一点与独特性、解释力相关。说出来的话,本身只是老生常谈,人云亦云,自然创造不了价值,逻辑不能自洽,则是自乱阵脚,缺少说服力,谁都不会当回事。这一点,道教界本身拥有丰富的文化资源、深邃哲理,但是本身的挖掘不够。比如,从全球看,环境问题,生态问题,老龄化问题,战争问题,难民问题,天天成为重大新闻关注的领域。而对这些,道门的祖师们,早就提出过一些启人心智的见解,可资取用。

以上从我对话语权的理解,顺带着说说道教的不足。这说明,必须迎头赶上,也有赶上的机遇。

最近的十多年,道教在网络上的话语权,也从无声到有声,小声到大声,慢慢在改善。特别要指出的是,道教之音这一专业网站在出现,带来的重要契机。道教之音初出茅庐,可能还限于部分专业人士中的年轻人注意到。但是这几年,人们的关注度越来越高。道教的重大活动,几乎都在第一时间,通过这一网站,获得报道。这在前几年,简直是不可能的奢望。道教之音的成功,说明了道教在网络社会中的地位一次大提升。从原来各宫观和少量信士发出的分散的声音,到大的网站发出的声音,发生的是质的变化,从各自发声到通过一个大的渠道发声,形成的并不仅仅是一段合唱,而是震耳的交响。这一网站虽然不是道教协会所办,但从功能,从感情,从实际效果看,都是道教“自己的”。

能不能运用网络为点,发展自己,在文化创新上迎头赶上,要看道教界自己。现在是一个机会。道教之音的个案,足以让道教界的人士猛醒,也由此增添信心。

  网络不仅给道文化的传播,提供了全新的平台,而且也给道文化的创新提供了更大的可能性,在某种程度上,不断注入着源头活水。

最近,圈子里在讨论中国宗教走中国化的方向,那么本身土生土长的道教也要这样吗?其实,中国化,是宗教与社会主义相适应的深化,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但是我理解,不同的宗教在中国化中,应有不同的要求。对于道教来说,中国化,也就是要适应时代,适应当前时代的国情,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时代的社情、、国情,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任务还很艰巨。适应时代,是道教的优秀传统,但是近代以来,这一传没能很好发扬,造成了其停滞,离时代的距离有所扩大。这种距离,在现实生活中经常可以感触到,按常规,也很难一下子缩小。但是,网络社会的起步时间不长,各宗教在上面有差距,但由于为时尚浅,差距也不算太厉害。这样,就多少提供了新的机会。

当前,道文化的创新,离不开网络,也必须自觉进入网络社会。

首先,网络本身是个信息库,知识大爆炸的最直接体现便在这里。这样,使得道文化可以获得最快捷和最丰富的知识滋润。每一文化的创新,都必须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也必须汲取同时代人创造的知识、价值。人们看到道门的祖师绝大多数都是智慧超群,但是可能很少有人想到,他们在那个时代,实际上也是知识超群、学识渊博之士。最典型的是老子。他的书,只有五千字,但按班固的说法,道家“历记成败存亡祸福古今之道,然后知秉要执本,清虚以自守,卑弱以自持”,作为基础的,可是不得了的渊博知识。怪不得当年孔夫子要那么一路风尘跑问礼。知得多了,才能概括出哲理。如果只知道学那么一句“绝圣弃知”,每天兀坐,自以为悟道,决然离道愈远。站在时代的前沿致力于道文化的创新,是道门优秀传统,可惜能承继这一传统的,象清代的李青来、近现代陈撄宁先生已经成为绝唱。那么,当代道教要复兴,恢复这一传统极为重要。网络为吸取各种植知识提供了非常有用的平台。当然,要想深入掌握一些专业知识,还得在网下下功夫。知识有时代性,在那个时代能汲取其精华,参与其培植者,才能成为直正的智者。但现今就笔所见,道门内熟悉前沿科学的,尚未出现,能了解前沿科学知识知道其走向的也是凤毛麟角。对于当代的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熟悉的也十分奇缺。运用网络尽快缩小与知识发展的差距,是一个契机。

其次,网络的快速变异、更新,也不断提出问题。文化自觉强的,问题意识强的,可以主动去发现问题,即使木呐一点的,也常会被问题所逼,不得不加以面对。人类的任何进步,都是由问题所推动。文化的创新,尤其是如此。人类发展到今天,物质文明已经到了过去时代难以想象的地步,但是伴随着的却是种种灾祸,似乎精神家园在急速萎缩。层出不穷的问题,逼着人们去回答。而这些问题虽不是出于网络,却在网上获得最快速的反映。有些问题,不一定出在我们身边,但却对整个人类社会有大影响。比如欧洲难民问题。对此事的成因,说者纷纭,但起于战争,却无疑义。那么,我们是否可以从《道德经》对于战争的分析加以讨论。老子反对轻率用兵,特别提到,其事好还。还,即旋,反回到原点。对于“还”,从局部理解,可能只考虑交战双方。但从全球考虑,就不那么简单。道应当从全球化的解度,重新解读自己的经典,以使之在新时代焕发光华。

再次,网络的自媒体性质,合得上网者都有了丰富的表达自己的机会,也有了对话的便利。现今的世界,是一个多元发展的世界。哪些一种宗教,那一种文化,想建立即起绝对霸权,不仅不可能,而且会成为更冲突的根源。世界已经进入后现代,传统的一切都受到质疑,有的人忙于对传统价值的建构,有的又竭力鼓吹原教旨。当冷结束后,美国的亨亭顿持文明冲突论,当时学界一片哗然,多数人不同意,认为是冷战思维阴魂不散。然而,作为价值判断,我们不赞成;但是作为事实判断,却值得人们注意。从文章发表后,到现在二十余年时间里发生的事情,有一些确实与不同信仰不同文明之间的差异有关,有的人拼命想夸大文明间的差别,力图将之变成冲突,变成相互毁灭的理由。而世界上的有识之士看到这一切,则主张文明对话,宗教对话。而网络是对话的重要载体,也是快速交流的平台。记得本人参加过关于生态平衡的电视对话,跨文化,跨东西。那样的对话,比起平面媒体上的文字,显然要快而广。此类对话,在网上,有主动的,也有被动的,有和缓的,也有激烈的。道教界的对话能力,需要在中提高。不能别人骂上门来了,自己还没找到北。当然也不能无端攻击别人。

道文化的创新当然涉及到诸多方面。但是在当代,如果离开了网络,必定会增加许多重复劳动,乃至于走弯路的机会。即使有点儿新的想法,也得不到及时交流的机会,难以获得检验的契机。

几点想法,都是有感而发,没有引经据点,没有精到的推理论证,直抒胸臆测罢了。写出来,聊作引玉之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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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中国(温州)新媒体和道教文化发展高峰论坛专题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