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应人
广结善缘
——记文化学者“三不书家”李广顺先生
诗曰“悲天怜人,嬉笑怒骂,至情至性,独立特行”。这是我对长安城中广顺君的人生印象。自看到先生“三不书家”印鉴后,心生好奇,以为不沾烟酒之类。后发现先生不拒烟且好酒,于是唐突问之。先生并不作答。后来看先生散文集《也无风雨也无晴》,始知先生以出世心做入世事,不合影,不在主席台讲话,不媚权贵。慎独知止,超然物外。“过去也随俗与人合影,过后人不知我是谁,我不知人是谁。主席台上人五人六,只能讲些套话、空话、废话,人事荒唐犹如儿戏,演戏的看戏的假演傻看,谁都心知肚明,何必与其为伍呢。”
广顺君,长安城中文化界不可不提之大才!在书画界,有人致力于显摆,有人习惯远离“尘嚣”。广顺先生明显属于后者。他在全国炎黄杯书法大赛和全国羲之书法大赛中获得三次大奖,别人借题发挥,著文庆功,大谈获奖感言,广顺先生从不以之为荣,连证书都不肖于去领。“现在的评奖含水分大,含金量少,路人皆知”先生不肖去玩。
广顺先生诞生在陕西一个文化胜地蓝田县,村子里有几百年的戏楼和古庙,有剧团有社火,能写会画的有三四十人,文化氛围甚浓。加之广顺君受此周围文化艺术的熏陶,自小就对艺术产生出浓厚的兴趣与爱好,并在少年时就开始习字,临帖读碑,痴迷其中,上学时描红本作业每页20个字,圈红获赞者每页有15个字以上。后来参加了工作,出差机会很多了,先生但凡所到名胜古迹,凡有先贤墨迹,或碑刻、或文庙,对中堂、对联,先生总是留心观摩,仔细推敲反复诵读,乐此不疲。但先生总是自嘲只是喜好,天赋与悟性具欠。
在国家恢复高考的1979年,广顺君以优异的成绩考入百年知名大学西北大学哲学系就读。
毕业后在出版社任编辑,编修了《唐全文补遗》《新出土墓志铭续篇》等许多著名书系,在原陕西省委***陈元方及原省委宣传部吴钢部长领导下,参与三秦出版社的成立组建并参与陕西地方志中省志艺术志的编纂及资料收集工作。这些,也都为他从事文学创作,书法创作增添了深厚的文化历史内涵。
之后,广顺君被调往陕西省文化厅从事行政工作。这一干,直到花甲退休。
先生在政府工作同样是分管艺术创作,但此艺术与彼艺术有很大区别,文化厅的艺术创作主要是舞台剧及音乐杂技皮影创作,而书法艺术属个人偏好。但几十年下来,先生的体悟是:任何艺术在某一高度、某一层面都是关联的、相通的。如个人风格的形成及创作心得,都是一样的。既要做好行政工作也不能忘掉艺术之本,又不能丢弃个人偏爱,所以,在他工作之余,从未间断读书、创作及书法进修。幸好这是省城文化管理政府最高机构,生活及工作内容也是和艺术有莫大的关系,加之接触各种门类艺术有助于书法艺术实践和思考。他把有限的时间全部寄情于书法艺术并为之如痴如醉!几十年如一日,读帖临墨未曾间断。2014年先生突发奇想,把“黄河之水”四个字一笔写成,先生跳到桌上,且写且退,俯身运臂,从上到下,九曲八弯,宛若龙蛇,甚为得意!
走进李君的办公室,这是位于文化厅一间不大的简朴房间,立刻被一种三维立体的文化氛围团团包围,为他室内看似杂乱却又不失儒雅墨香的气息所感染!工作室内挂满李君新近创作的最新佳作。墙上除了青藤就是各式大小各种颜色的习作,墨香盈面。
他的书法追风赵王,又偏喜孙虞,并融诸家之长。先生极不主张泥古仿真,并说“偌大一个国家,数十万人专业写字,都执著于追历代那几十个大家遗风,如何创新,如何发展。字写的端正规矩,蕴雅美观,文而化之,就是好字。”君谈吐儒雅,语气低缓,笑骂无羁,真诚直爽,谈笑调侃,话题丰泛,庄谐自如,先生待人平易近人,不亢不卑。每次造访,闻者如沐清风。但有话不投机者,先生可久坐不语。有人说他面冷,未知是他惜语止语定力使然。
陕西省文化厅离西安钟楼不远,距古城的百年书画一条街书院门一箭之遥。虽地处钟楼商业圈,可是那些大商场,先生有十年不入一次的,而书院门却是先生最乐于光顾的。一有闲暇便穿梭其中,流连忘返,每次都能淘点文宝回来。古城厚实的文化底蕴不断滋养着他,使先生的书道修为不断提高和自我完善!
广顺君曾说“一个求真求实的人,有道义担当的人,必是不信邪,不妄言,不为浮云遮望眼。”李君就是一位纯真的人,有责任感和和不信邪敢担当的人。他在二十多年前的八九年那次尚无最终结论的具有社会进步意义的大浪中敢做敢当,表现了一个知识分子应有的胆识,至此后一直受到“左撇子”们的排挤和打压,依偎权贵,贤者为耻。对方越打压,先生越是自信。
任何社会的变革、立新、进步,都需要一代代人去努力争取。李君面对一地鸡毛,风清云淡,管它庙堂之高,江湖之远。自己在秦岭脚下建一院农舍。“挂单”去了。“俺去也”,便绝尘。其时又多了一份“清明前后种瓜种豆”的自然陶醉!书法艺术这个良莠不齐的林子中却是多了一位“独立特行”的“却无斋主”。“一个无字,包含了生命的全部内容。无论你名缰利锁也好,淡泊名利也好,怪癖也好,怪才也好,只要人死了,全是无。‘无’从来不是人为命题,‘无是终极的哲学命题。”先生在他的散文集中言道。
而任何人,都逃不过一个“死”!最终都将淹没于尘埃!三千繁华,弹指刹那,百年之后,不过一缕青烟,一捧骨灰!对先生来讲,凡尘间的事都已经释然了!
先生不求闻达,不显山露水,不趋炎附势,抱璞而藏,锦衣夜行。不争、不讲、不驳、不辩、不随风。
“世事多为儿戏,特别在机关里,个个都是‘角儿’,人人都能演,咱不演,也不肖于参合”。读书写字、品茗论道,“白云无事常来往,莫怪山人不送迎”他把弘一法师的话制成自己的对联用以自勉。“只有自己的信仰、学识,智慧是可靠的,持久的,真实的。而且可以在创造中求新求变,使自己不断提升,更臻完善。”李君如此说。
我觉得,这样一位看淡名利的“三不书家”,我们反而要铭记,要走近,要认识。我用我的一笔之力,一定要写写这奇人。以期更多同好们一同走近他,认识他,记住他。
原来,一些道高之士,修为方家,就在我们身边,不能因为他锦衣夜行,我们就忽略发现。
“缺月挂疏桐,残阳寄余生。”自曰“秋雨黄昏”。这是广顺君自撰描写晚景的对联和印章。一个缺月,一个残阳,一个秋雨,一个黄昏,呈现出一个不同的人生世界景色。这幅书法作品他一直挂在墙上,这是他梦中想出的两句话,不用捻断数根须,只是梦残而已。
君子处世,有道则至,无道则隐。况且孔老夫子讲,年纪大的人“戒之在得”,要多舍、多失、多放下,多用减法,明白自己读了几本书,能吃几碗干饭。这是先生多次给我讲的。
先生是隐于市的锦衣夜行者,有一年因分工中的政绩被评为“突出贡献奖”,在***颁奖时,男人西装革履、女人浓妆艳抹,准备与大***们合影,先生一个人在大会堂某厅东边窗口向外痴迷的观察野鸽们嬉戏。诺大的会议厅只有他和摄影师在镜头外,背对着那些受宠若惊,喜形于色的“茄子”们,他不觉得和这些大***们合影有什么荣耀。如果是院士或学养令人敬佩的名士大儒,那还差不多,沾点仙(贤)气,这群俗不可奈的家伙,有啥值得合影呢。“清风明月自来往,流水高山无古今”。生和死这个过程中的人都是故人,事都是往事,云去水在,水去山在,人和事都是过眼云烟。这就是广顺其人,这就是耿介真实的他。
先生于2014年至2016年三次荣获全国书画大赛,获特等奖、一等奖,在北京国宾馆颁奖,又是中央某某出席,亲自接见云云,先生全拒绝,“让那些不三不四官腔俗套的人接见一下,倒也无可厚非,谁乐于去谁去,我不去”。
先生在秦岭脚下,建一农舍,自己栽种了野生葡萄、毛桃、五味子、马兰花、金银花,在野外种野生植物,站在二楼阳台,秦岭尽收眼底,俨然似野人自诩。诚然一幅“采菊东篱下, 悠然见南山”之自然美景。
聊斋看人,闲窗听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世间的热闹和趋避,在外人看来也就是表演罢了。
先生和陶渊明一样“独爱菊”。“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描绘了菊花傲骨凌霜,冷艳绝俗,宣示自己坚守高尚节操,不肯向权贵折服的决心。是先生借诗言志,人如菊的情怀,隐喻先生的孤高落寡的精神追求。
先生学哲学出身,对人事世道“察之极精”“观之极锐”,但不妄评说,万事默笑允之,将清高用之于言行。和谁只打一次交道,和谁打一辈子交道,先生心知肚明,从不苟同曲全。
先生并非妄自尊大,有他崇拜进骨子的人如弘一法师李叔同,如丰子恺、巴金,如钱钟书夫妇,如王小波……这里没有一个是趋炎附势为五斗米折腰的,高山仰止,先生自惭不如。这些贤人前辈的著作是他藏书中的珍品。
先生痴迷于毛笔与宣纸的某篇布局之中,陶醉在这种千年传统艺术当中,近年又痴迷于金石,走到那里见喜欢的章料就买,在统万城捡了块残砖,打磨了刻章,在横山县波罗镇捡一块细沙石,刻成一枚闲章。把老布瓦打磨成章料……身在古老的皇城根下,心系千古。或寄残生于秦岭脚下,情寄山水。先生怎么走都不同凡响,卓尔不群!
冷眼观万象,任浮云窗外来去,对先生而言只需一杯陈酿,对月成双,仅此而已!
长安李政毅于丁酉年春月聚艺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