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炼丹术主要使用各种金石药物来炼制丹药和黄白,在长期实践过程中,炼丹家们使用过的金石药种类极其丰富,多达一百余种。尽管这些原料药物大部分中国均有出产,但炼丹家们并不满足于此,为了制得最完美的金丹药,他们对药物产地有严格要求,极力追求道地原料,为此不惜放眼四海,大量购置异域药物。据笔者初步统计,各时代炼丹家使用过的外来金石药物一共多达四十余种,来源国家地区十分广泛,但几乎都分布在丝绸之路(包括海上丝路)周边。这些外来炼丹药物中,有的属于各时代常见的舶来品,有的则主要用于炼丹,道教之外很少使用,所以道经以外其他载籍很少或根本没有记载,兼之炼丹术在古代尤其是唐宋时期是一种普遍现象,所以道教使用外来药物是一个值得重视的重要问题,它对促进中外药物贸易以及文化交流所起的作用应当引起充分重视。

本文拟从陆上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两条线索出发,分别对历史上道教使用外来炼丹金石药物的情况作详细考察。为免于繁琐,将一些引用频率高的本草著作和丹经的名称、成书年代、简称及版本情况列之如下表,征引这些文献时不再注明具体页码:

文献名称作者及成书时间简称所据版本神农本草经东汉初本草经[清]孙星衍、孙冯翼辑,人民卫生出版社1963年名医别录陶弘景别录尚志钧辑校,人民卫生出版社1986年本草经集注陶弘景,公元500年前集注尚志钧、尚元胜辑校,人民卫生出版社1994年新修本草苏敬等,公元659年——尚志钧辑校,安徽科学技术出版社2004年本草拾遗陈藏器,公元739年——尚志钧辑释,安徽科学技术出版社2002年海药本草李珣,五代——尚志钧辑校,人民卫生出版社1997年开宝本草马志等,公元973年——尚志钧辑校,安徽科学技术出版社1998年本草图经苏颂,公元1061年——尚志钧辑校,安徽科学技术出版社1994年经史证类备用本草唐慎微,公元1097-1100年间证类《重修政和经史证类备用本草》,人民卫生出版社1957年本草纲目李时珍,公元1596年纲目人民卫生出版社2009年第2版第16次印刷黄帝九鼎神丹经诀约649-659年间九鼎丹经诀《道藏》第18册,795-859页金石簿五九数诀北宋金石簿《道藏》第19册,页102-105丹方鉴源独孤滔,南唐鉴源《道藏》第19册,页298-303大洞炼真宝经九还金丹妙诀陈少微,公元712-713或686-741年间大洞金丹妙诀《道藏》第19册,页22-27太清金液神丹经南北朝金液经《道藏》,第18册746-762页龙虎还丹诀金陵子,公元686-741年间龙虎诀《道藏》,第19册107-127页说明:本节对各种金石药性状及成分的介绍主要引自郭兰忠主编《矿物本草》(江西科学技术出版社1995年)和李鸿超统编《中国矿物药》(地质出版社1988年)二书。

一 由陆丝路输入之药

硝石

《本草经》收录消石,云其“炼之如膏,久服轻身。”又载朴消,云其“能化七十二种石。炼饵服之,轻身神仙。”有研究认为,《本草经》中的消石主要成分为含水硫酸钠,朴硝主要成分为硝酸钾(火消),二者和今日通用名称恰好相反,自《别录》开始,消石与朴硝的成分发生置换,消石变成火消,朴硝变成含水硫酸钠。[1]消石又写作硝石,其成分除硝酸钾外,还含有少量硝酸钠和氯化钠,为无色透明晶体,或白色晶状粉末。《集注》说仙经多用硝石消化诸石,《三十六水法》中有多种硝石水法,其他水法、丹方等也大量使用硝石,可见硝石在炼丹术中是一种非常重要的辅助性药物。历代医家所记硝石均产于国内,但道经多次提及乌长国硝石。如《金石簿》硝石条云:

硝石本出益州,羌武都、陇西,今乌长国者良。近唐麟德年甲子岁,有中人婆罗门支法林负梵甲来此翻译,请往五台山巡礼。行至汾州灵石县,问云:此大有硝石,何不采用。当时有赵如珪、杜法亮等一十二人随梵僧共采试用,全不堪,不如乌长者。又行至泽州,见山茂秀,又云:此亦有硝石,岂能还不堪用?故将汉僧灵悟共采之。得而烧之,紫烟烽烟,曰:此之灵药,能变五金,众石得之,尽变成水。校量与乌长,今方知泽州者堪用。金频试炼,实表其灵。若比乌长国,乃泽州者稍软。

乌长国为古代中亚地区一佛教国家,梵文名为Udyāna,Uḍḍiyāna,Oḍiyāna,Oddiyāna,巴利文名为Uyyāna,Ujjāna。中国古代载籍多次提到该国,其中《法显传》、《魏书》作乌苌,《洛阳伽蓝记》卷五作乌苌或乌场,《大唐西域记》卷三作乌仗那,《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作乌长那,《新唐书》卷二二一下《西域传》作乌苌,又作越底延,《开元释教录》作邬荼,《梵语杂名》作乌儞也曩。该国在巴基斯坦北部斯瓦特河(Swāt)上,五世纪法显称它“是正北天竺也,尽作中天竺语。”《北史》卷九七乌苌国条云:“乌苌国在赊弥南,北有葱岭,南至天竺。”宋云也称它“北接葱岭(此指兴都库什山),南连天竺。”[2]《金石簿》提到的这位支法林懂得鉴别硝石之真伪,其法与陶弘景所记相同,为火烧硝石法。陶氏之法见于《集注》硝石条:

先时有人得一种物,其色理与朴硝在大同小异,朏朏如握盐雪不冰,强烧之,紫青烟起,仍成灰,不停沸如朴硝,云是真硝石也。

而支法林所谓硝石“众石得之,尽变成水”,指的明显是道教水法中硝石的功能,三十六水法中大多数均须硝石而成之。富安敦(Antonino Forte)认为,这位支法林当即狮子国长年婆罗门释迦弥多罗(Śākyamitra),麟德元年(664年)来华,受到高宗礼待。后因寻圣迹访问过五台山,并与为唐高宗合炼长年药的长年婆罗门卢伽阿逸多同处禁中。[3]

《太清石壁记》卷下的一段文字表明,道经中关于乌场国硝石的知识来自于一本印度典籍:

又按《岐婆论》云:硝石本出乌场国,其气臭,飞鸟闻其气则不敢上过。直尔单服之,则能使人身内所有虫其药入口立化为水。又炼一切金石,服之者皆可长生。[4]

孙思邈《千金翼方》卷二十一“耆婆治恶病第三”记载硝石性状、功能、产地等,亦提到乌场国硝石:

论曰……黄消石出龙窟,其状有三种:一者黄消石,二者青消石,三者白消石。其形如盐雪体濡,烧之融似曲蟮,见盐为水。消石真者烧炼皆融,真伪可知。三种消石,黄者为上,青者为中,白者为下。用之杀虫,皆不如黄者最良。黄消石立杀人身中横虫,去虫至速,除大风大强药。青消石者,至神大药,出在乌场国,石孔中自然流出,气至恶大臭,蜂蛇飞虫皆共宗之,其气杀虫。

论曰:黄青白消石等是百药之王,能杀诸虫,可以长生,出自乌场国,采无时。此方出耆婆医方论治疾风品法中……[5]

此段文字与《太清石壁记》引《岐婆论》内容相近,但更详细,盖《岐婆论》即《耆婆医方论》。需要注意的是,孙思邈说用青硝石去人身中横虫乃道士之法,这是道教药方使用乌长国硝石的一个例证:

硝石与苦参酒相入,治热至良,去风至速,方稀有用时,乃胜于白硝石,此青硝石体状也。如似世间胶漆,成时亦如陈蜜,亦如饧。少必枯,体泽又似尘污脂蜜,气味至恶,此药道士贵服,则去人身中横虫,不能得用时,先与三升酒浸之二十日,多日为佳,其势倍效,皆大验,然后与苦参同浸。[6]

道教认为人身中皆有三尸九虫,危害性命,若要长生,须先去尸虫。如《抱朴子内篇·微旨》引古书云,人“身中有三尸,三尸之为物,虽无形而实魂灵鬼神之属也。欲使人早死,此尸当得作鬼,自放纵,享人祭酹。”[7]乌长国硝石受到道教重视,除其可作为炼丹药物外,与其杀虫功能有关。

《太清石壁记》与《千金翼方》中关于乌长国硝石的内容皆出自岐婆书,以及婆罗门支法林对硝石非常熟悉等,表明该药物的传入当与印度文化有关。此外,宋人姚宽《西溪丛语》卷下引述升玄子《伏汞图》中“试乌场消石法”,进一步表明道教对乌长国硝石的认识和应用程度很深。其法为:“其色青,取白石英炙令热,将点上,便消入石中。道书言出鸟场国(笔者按:“鸟”当为“乌”字之误),能消金石为水,服之,尽得长生。其石出处,气极秽恶,飞鸟不能过其上。人或单服从之过,身上诸虫尽化为水而得长生矣。形若鹅管者佳。”[8]

雄黄

雄黄,主要化学成分为硫化砷(AsS),柱状、粒柱状单晶,多呈放射状,一般含杂质较少,呈橙红色或深红色。作为一种矿物药,雄黄很早就为中医所认识和使用。如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五十二病方》(抄写年代不晚于秦汉之际)即炼雄黄傅加(痂)。[9]东汉郑玄记载当时医者以“五毒方”注疮,方中即有雄黄:“今医人有五毒之药,作之,合黄堥,置石胆、丹砂、雄黄、礜石、慈石其中,烧之三日三夜,其烟上著,以鸡羽扫取之,以注创,恶肉破骨则尽出。”[10]《本草经》将雄黄列为玉石中品首位,地位不高,显然以其药性为重,产于山谷。《别录》云雄黄生武都、燉煌山之阳。东汉至隋代武都在今甘肃武威地区,其他时期虽有变动,但不出今甘肃范围。《后汉书·郡国五·牂牁郡》云:“夜郎出雄黄、雌黄。”[11]汉代时夜郎大致在今贵州地区。晋郭璞注《山海经》云:“晋太兴三年,高平郡界有山崩,其中出数千斤雄黄。”[12]晋代高平郡治所在昌邑县(今山东邹平西南)。《集注》云凉州、宕昌亦有雄黄,但苦于难得,合丸皆用石门、始兴石黄之好者。《新修本草》指出石门之石黄实际上就是雄黄。《本草图经》复增阶州、阶州接西戎界、南方近金坑冶处等产地,但强调南方雄黄“不及西来者真好耳”。此处“西来者”当指武都、阶州等地所产雄黄,与外来药无关。

雄黄为五石之一,为炼丹急须药物之一,但通常炼丹家对雄黄产地的认识与本草著作相近,无外来雄黄。如《抱朴子内篇·仙药》云:“又雄黄当得武都山所出者,纯而无杂,其赤如鸡冠,光明晔晔者,乃可用耳。”[13]《九鼎丹经诀》卷十四云唐初武都雄黄大量出产,与瓦石同价。《鉴源》提到有“西蕃”雄黄:“诀曰:雄黄千年化为黄金。黄帝曰:雄黄化铜。武都者上,西蕃者次。铁色者上,鸡冠色者次。沉水银。脚铁末上拭了,旋有黄衣生者上。”可惜此“西蕃”不知具体所指。《金石簿》明确记载有波斯雄黄,惟云质量不如武都者:“雄黄出武都,色如鸡冠,细腻红润者上。波斯国赤色者为下。”波斯雄黄其他载籍鲜有记载,现存丹经也未发现有使用的例子,《金石簿》所言不知是否属实。不过,《魏书·西域传》曾记载波斯产雌黄,而雄黄常与雌黄共生。此外,《三国志》卷三十引《魏略·西戎传》云波斯西邻大秦国产雄黄。[14]

此外,英国学者韦利曾注意到唐代丹经《石药尔雅》中雄黄有一个异名为“迄利迦”,Vijaya Deshpande指出,雄黄的梵文名称有Pita,Pitaka,Haritāl,Tālaka等,迄利迦可能是一个梵文汉译名称。[15]由此可知印度雄黄知识在唐代时也可能传入中土。

石脑

石脑,《本草经》中有太一禹余粮,云一名石脑。《别录》另立石脑条,云其生名山土石中。《集注》认为石脑即石钟乳(主要成分为碳酸钙),且仅用于道教:“此石亦钟乳之类,形如曾青而白色黑斑,软脆易破,今矛山东及西平山并有,凿土堪取之。世方不见用,《仙经》有刘君导仙散用之。又《真诰》云:李愸(整)采服,治风痹虚损,而得长生也。”李整,河内人,昔受守一法并洞房得道成仙,他服石脑一事见《真诰·稽神枢第三》,服者又有姜伯真与繁阳子:“罡山东北有穴,通大句曲南之方山之南穴,姜伯真数在此山上取石脑。石脑在方山北穴下,繁阳子昔亦取服。此北竚山中亦有此物。石脑故如石,但小斑色而软耳,所在有之。服此,时时使人发热,又使人不渴。李整昔未入山时,得风痹疾,久久乃愈耳。此人先多房内事,殆不同今者疾之轻薄也。”陶弘景注文云:“石脑,今大茅东亦有。形状圆小如曾青,而质色似钟乳床,下乃皎白,时有黑斑而虚软。服之乃热,为治亦似钟乳也。”[16]此段注文与《集注》注文一致。《新修本草》记载了另外一个方士服徐州石脑而成仙的故事:“隋时有化公者,所服亦名石脑,出徐州宗里山,初在烂石中,入土一丈已下得之,大如鸡卵,或如枣许,触著即散如面,黄白色,土人号为握雪石,云服之长生。与李整相会也。”《龙虎诀》卷下“点红银晕方法”中用徐州石脑。宋代掌禹锡指出握雪礜石主疗与石脑不同,批评苏敬妄引握雪礜石注解释石脑。《纲目》从之,并认为石脑即葛洪所说的石脑芝,乃石芝之一。《抱朴子内篇·仙药》云:“石脑芝,生滑石中,亦如石中黄子状,但不皆有耳。打破大滑石千许,乃可得一枚。初破之,其在石中,五色光明而自动,服一升得千岁矣。”[17]

《金石簿》记载有波斯石脑:“石脑本出茅山四(西)平,色亦多种,但取蒲州出者,其色如握雪者即堪入用。波斯国者为上。”

不灰木

不灰木,一般认为是石棉,主要成分为水化硅酸镁,常夹杂石灰、氧化亚铁等物质,全体呈细纤维状,浅青绿色,具有光泽,是热和电的不良导体,由于烧之不燃,故名不灰木。但《中国矿物药》指出,从历代记述看,色青白的石棉可为阳起石石棉或蛇纹石石棉,甚至为滑石、水镁石质石棉,所以不灰木的原矿物不止一种。[18]孙思邈《千金翼方》卷一“药出州土第三”记载潞州出不灰木。不过,本草著作正式收录该药始于唐《本草拾遗》,云“要烧成灰,即斫破,以牛乳煮了,便烧黄牛粪,烧之成灰。”《开宝本草》亦著录,但描述与《本草拾遗》完全不同:“不灰木 大寒。主热痱疮,和枣叶、石灰为粉,傅身。出上党,如烂木,烧之不燃,石类也。”《本草图经》进一步指出不灰木有多种:“不灰木,出上党,今泽、潞山中皆有之,盖石类也。其色青白如烂木,烧之不燃,以此得名,或云滑石之根也,出滑石处皆有,亦名无灰木。”《纲目》的介绍更为详尽:“不灰木有木、石二种……开山图云:徐无山出不灰之木,生火之石。山在今顺天府玉田县东北。庚辛玉册云:不灰木,阴石也。生西南蛮夷中,黎州、茂州者好,形如针,文全若木,烧之无烟。此皆言石者也。”以上所记不灰木产地中没有域外国家。

以上虽然指出不灰木有多种,但南北朝至唐代,炼丹术中还有另外一种特殊的不灰木,即理石。《太清经天师口诀》所附《赤松子肘后药诀》云:“理石,世云不灰木,烧之不灰,唯牛屎火烧立成灰也。其理石似腐木,名山有之,长理,硬者非。”[19]《石药尔雅》亦云:“理石……一名不灰木。”[20]理石为石膏中之长文细直如丝而明洁色带微青者,其成分为二水硫酸钙与硫酸钙的集合体,《本草经》中即已记载。然而历代医家本草均未言理石又名不灰木,故此异名或许仅在道教中使用。《本草拾遗》所言之不灰木以黄牛粪烧之能成灰,显然符合炼丹家对理石特性的记述。《九鼎丹经诀》卷十一记载有不灰木(理石)烧成灰并炼汞之法,其“去玄珠毒法”云:“先作黄矾石水一斗,著铜铛中,煮伏火玄珠上可五斤,下可二斤,令矾石水尽。更别烧牛粪,烧不灰木作灰。取磁石破如小豆,汤中煮,使极沸,用汤淋二灰,取汁著铛中,煮玄珠一日夜……”

此外,《鉴源》云不灰木灰可“煮汞”,《证类》引《丹房镜源》文为“不灰木煮汞。”《纲目》引独孤滔言曰:“煮汞,结草砂,煅三黄,匮五金。”此不灰木成分不明,但宋代以来,炼丹术中再未见到称理石为不灰木者。宋代编撰的《铅汞甲庚至宝集成》卷四云:“不灰木可煮汞,潞州者妙。”[21]宋代潞州出不灰木而无理石。《金石簿》著录不灰木,根据其描述,当为石棉无误也。该书首次提到有波斯不灰木传入:“不灰木出波斯国。是银石之根,形如烂木,久烧无变,烧而无灰,色青似木。能制水银。余所出处不堪所用,波斯者为上。”

石盐

石盐即光明盐,为《新修本草》新增药物,为天然的食盐结晶,多呈不规则的块状,大小不等,全体呈暗白色,有时表面附有微量泥土或微有光泽。据《新修本草》记载,光明盐“生盐州五原,盐池下凿取之。大者如升,皆正方光澈。一名石盐。”《本草图经》云:“又阶州出一种石盐,生山石中,不由煎炼,自然成盐,色甚明莹,彼人甚贵之,云即光明盐也。医方所不用,故不能尽分别也。”以上皆无外来石盐记载。而《纲目》提到多处域外石盐,其中有产自波斯者:“石盐有山产、水产二种。山产者即厓盐也,一名生盐,生山厓之间,状如白矾,出于阶、成、陵、凤、永、康诸处。水产者生池底,状如水晶、石英,出西域诸处。吴录云:天竺有新淘水,味甘美,下有石盐,白如水晶。又波斯出自然白盐,如细石子。”

唐代前期,《大洞金丹妙诀》等丹经在介绍石盐时未言有域外石盐,但《金石簿》记载有波斯石盐,且品质为上,其石盐条云:“出平州、北奚界之中,形状似黑云母,光润者为上。盐州亦有,气力稍软。波斯国者为上。”可见在此之前,炼丹家已经使用波斯石盐。

《证类》载宋代掌禹锡引《蜀本草》注云,光明盐“亦呼为圣石”。《纲目》引雷敩炮炙论序云:“圣石开盲,明目而如云离日。则光明者,乃兼形色与功而名也。”圣石之名常用于道教。

赤盐

赤盐在古代为戎盐的一种,即含红色杂质(如氧化铁)的石盐,主要成分为氯化钠。戎主要指西域中今之中国西北地区,如《别录》云,戎盐“一名胡盐。生胡盐山,及西羌北地,及酒泉福禄城东南角。北海青,南海赤。”《纲目》戎盐条李时珍补充说:“所谓南海、北海者,指西海之南北而言,非炎方之南海也。”

魏晋时期赤盐便被用于炼丹。如《抱朴子内篇·黄白》中有“治作赤盐法”:“用寒盐一斤,又作寒水石一斤,又作寒羽湼一斤,又作白矾一斤,合内铁器中,以炭火火之,皆消而色赤,乃出之可用也。”[22]又《九鼎丹经诀》卷九有一类似方法:“黄矾石一斤,石盐八两,并捣作末,铁器中消镕,看色赤足即停下,成赤盐,研为末用。”赵匡华指出,二者对照可知前法中寒盐即石盐,白矾乃黄矾之误。[23]

唐代一些炼丹家很重视赤盐,如《大洞金丹妙诀》云:“赤戎盐所出西戎之上,味禀自然水土之气结而成质。其方王土气本黄而赤,其盐亦随王气而生,号言戎盐。味微淡于石盐,力则能炼伏阳精,增明光辉。”《鉴源》云:“戎盐:赤、黑二色出西戎,垒卯,制丹砂,干汞。”又云:“蛮盐:可伏雄、雌作金用,红盐为上也。”历代本草及道书均未言曾有波斯赤盐输入,惟《太古土兑经》卷下云炼丹家用波斯赤盐制作伪黄金:“夫硫黄用吐番紫矾一味,立制汞为黄金。波斯赤盐亦然,俱不用诸药,并成上宝。”[24]据劳费尔介绍,波斯地区出产五色盐,包括白、黄、绿、黑、红五色。[25]按《隋书·西域传》记载,隋炀帝曾派遣使者出使安国,得五色盐而返。[26]又《册府元龟》卷九七一载,天宝五年,突骑施、石、史、米、罽宾国献红盐、黑盐、白戎盐等物。五色盐在唐初被炼丹家视为神盐,《九鼎丹经诀》卷八“假别药作戎盐法”云:“若作五色神盐,五帝精投之即成。”中古时期阿拉伯、波斯医药中亦常用红盐,但宋岘根据伊本·贝塔尔《药典》的记载指出,这种红盐实为印度盐,印度人用红盐为药的历史悠久,其法为阿拉伯医学继承。[27]玄奘《大唐西域记》卷十一云:“信度国……多出赤盐,色如赤石,白盐、黑盐及白石盐等,异域远方以之为药。”[28]《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四亦云:“(玄奘)至信度国。土出金、银……赤盐、白盐、黑盐等,余处取以为药。”[29]印度医典及佛教经籍中有很多关于赤盐以及其他诸色盐的记载。

鍮石

鍮石是中国古代一种常见舶来品,自汉代到明代被广泛使用。但如矾石类似,鍮石实际上也不是一种物质,因化学成分不同,很容易造成歧义。赵匡华指出,鍮石最初指一些金的石头,如黄铜矿(CuFeS2)、黄铁矿(FeS2)等,后来出现了锌黄铜,同样被称为鍮石。[30]“鍮石”虽然是一个外来词汇,但由于古代波斯与印度均曾向中国输入鍮石,因此学术界对其语源有争议。劳费尔最早提出“鍮”是波斯语tūtiya的音译,后来李约瑟则主张“鍮”译自梵语tāmra(铜)。林梅村认为以上两种观点都是错误的,“鍮石”当系伊朗语借词,借自婆罗钵语的rōd(黄铜),它最初为古波斯人对红铜的称谓,当他们掌握了黄铜冶炼技术以后,又用该词表示黄铜。波斯人对鍮石的称谓大概经粟特语间接借入汉语。[31]

鍮石在隋唐时广受推崇,同样也得到炼丹家重视,常被用于炼丹。隋苏元朗《宝藏论》记载二十种药金中包括“䃋石金”[32],此段文字与《铅汞甲庚至宝集成》卷四引《本草金石论》文相同,后者作“鍮石金”[33]。唐初《九鼎丹经诀》中很多金丹黄白方使用鍮石,一些地方更是明确使用波斯鍮石。如卷十八有“去鍮石及铁恶物法”云:“又去鍮铁二物恶秽,亦与铜法不殊。鍮铜欲打为叶,先须预小炼三遍,其体益净,其水必须净而且暖,不得全投,恐致散失。所为鍱者,阔一寸,长六七寸,厚可二分。烧讫,冷拍胶盐使尽,若热即折,不终百遍之功。烧十两秽铜,可得五两以下净体。鍮亦准此作。”卷十九“杀鍮石毒法”云:“取真波斯马舌色上鍮,依此上卷,以盐胶百炼石令净,滤之为屑。其用煮蒸方法,一与丹阳铜杀法无异也。”孙思邈《太清丹经要诀》中“波斯用苦楝子添鍮法”需“波斯鍮二斤”,“素真用鍮要法”需“成炼波斯鍮二两”。[34]唐宋其他丹经中使用鍮石的例子非常多,其中《参同契五相类秘要》中明确提到“波斯折鍮”[35]。

黄花石

《金石簿》载黄花石,云其为本草中有名无用药物,出波斯者为上:“黄花石本有名无用中有黄花石。出波斯国者上,江东、北亭、虔州者次,诸路有铜矿之处皆有最下,不堪用。其形似铜矿,质有金星点,赤色,重烧有腥烟之气,研水银便上。波斯国生即是真也。又云似紫矿,欲似麒麟竭,此说非真,真者颜色甚光润耳。”按历代本草有名无用药物中并无黄花石,它可能指《集注》有名无实玉石类中的黄石华,系陶弘景引自《别录》,其文为:“黄石华味甘,无毒。主治阴萎,消渴,膈中热,去百毒。生液北山,,采无时。”但自陶弘景始,无人知晓黄石华为何物,故历代本草均将其置于有名无实类。《金石簿》所谓黄花石生于铜矿之处,根据其性状描述,颇类似鍮石。按《石药尔雅》云,鍮石一名黄石。[36]《金石簿》无鍮石条,可能将黄花石与鍮石看作一类药物。赵匡华认为,黄花石与自然铜均属黄铜矿石,主要成分为CuFeS2。[37]

炉甘石、脱梯牙

炉甘石是菱锌矿石或水锌矿石,二者的化学成分分别为ZnCO3和Zn5(CO3)2(OH)6,主要产于原生铅锌矿床的氧化带,是闪锌矿(ZnS)氧化所生成的易溶性硫酸锌与碳酸盐围岩或原生矿石中的方解石发生复分解反应而形成的,呈不规则块状,整体为淡,不平坦,有很多小孔,质较轻而稍硬,可打碎,断面呈淡红与白色相间的海绵状。在我国,很可能是炼丹家最早使用炉甘石,陈国符认为时间在唐代。[38]宋代黄白术经常使用此物,医家罕用,直到明代医家本草才正式收录。《纲目》卷九炉甘石条释名云:“[土宿真君曰]此物点化为神药绝妙,九天三清俱尊之曰炉先生,非小药也。[时珍曰]炉火所重,其味甘,故名。”集解云:“[时珍曰]炉甘石所在坑冶处皆有,川蜀、湘东最多,而太原、泽州、阳城、高平、灵丘、融县及云南者为胜,金银之苗也。其块大小不一,状似羊脑,松如石脂,亦粘舌。产于金坑者,其色微黄,为上。产于银坑者,其色白,或带青,或带绿,或粉红。赤铜得之,即变为黄,今之黄铜,皆此物点化也。造化指南云:炉甘石受黄金、白银之气熏陶,三十年方能结成。以大秽浸及砒煮过,皆可点化,不减三黄。崔昉外丹本草云:用铜一斤,炉甘石一斤,炼之即成鍮石一斤半。非石中物取出乎?”由上可见,即便《纲目》收录炉甘石,其记载大部分也来自炼丹著作。不过《纲目》没有提及该药的国外产地。

现存宋元丹经如《诸家神品丹法》、《大丹要旨》、《庚道集》等记载有多种使用炉甘石来炼制伪金银的方法。如《诸家神品丹法》卷六“日华子点庚法”用太原炉甘石、纯铜和木炭制作鍮铜(锌铜合金)。[39]《庚道集》则用外来炉甘石,其卷二“关庚法”云:“又关法,用北卢甘石一两,即回回名脱梯牙,枣肉、小麦、柏叶三味,不拘多少。右入釅醋,同捣如泥,裹前干汞,用鞴炉煅两个时辰,取出,炉倾于虀水内,即成上色庚。道卢甘石紫色者,成紫色。用死硇、死硼作贴身,入砒黄少许亦妙。”卷四“丹阳换骨法”又法云:“……死砒,以菠菜叶捣自然汁,煮砒一伏时,立死。以脱梯牙,即北回回卢甘石为末,和北枣肉捣匀为膏,涂泥甘锅底,亦作锅样,㬠干。却入骨头一两,死砒一钱,盖面在脱梯牙枣肉锅内,上又用枣脱梯膏盖上,又用盐满锅。火从微至猛,一煅锅通红,取出即上等白银。”[40]

脱梯牙,或作朵梯牙,在一部14世纪下半叶写成的汉文伊斯兰医药典籍《回回药方》中有记载,写作脱体牙。宋岘认为,脱体牙乃波斯词语Tootiyā的音译汉文名,其含义有二,一指天然氧化锌,二指天然硫酸锌,即皓矾。自古以来,波斯人将皓矾当作眼药。此外,波斯语、阿拉伯语中还有另一种脱体牙石Sang Tūtiyā或Hajar Tūtiyā,为菱锌矿(天然碳酸锌),又名异极石,中医称之为炉甘石,它有去翳明目之效,是另一种眼药。[41]上文鍮石条指出,早先劳费尔认为“鍮”是波斯语tūtiya的音译。后来张星烺亦支持此观点,谓“鍮石,乃波斯文tutiya也。鍮字译音,石字译义也。此物乃矿石之一种,中含亚铅(鍟或锌)。波斯起儿漫省(Kirman)邓巴汪德山(Dunbawand)产之。”[42]宋岘据此认为,朵梯牙、脱体牙、鍮石三者为同一种治眼炎的矿物药——皓矾。根据上述讨论这种观点是不正确的,脱体牙与鍮石通常情况下不能混为一谈。

从语源来看,北回回炉甘石似乎是一种波斯矿产。赵匡话也认为“波斯贩运来者称为北回回炉甘石,波斯语译名为脱梯牙、朵梯牙”[43]。按“回回”之称始见于北宋沈括《梦溪笔谈》,但当时它指回纥或回鹘。南宋时,“回回”的含义除了指回纥或回鹘以外,还指葱岭以西的一些部落或种族。元代时,“回回”所指比较混乱,但有一种用法值得注意:一方面它特别习惯用于称呼波斯人,并出现用它来称呼信仰伊斯兰教者的显著倾向;另一方面,“回回”和“畏兀儿”、“畏吾儿”区别开来。明代时,“回回”和“畏兀儿”仍然有区别。直到17世纪中叶,畏兀儿才被称为“回回”。[44]“北回回”之称似乎未见他处记载,《庚道集》收入明《正统道藏》(始撰于1406年,1445刊成)。综合以上情况来看,“北回回”应该指元或明初时居住在中国北方的中亚西亚伊斯兰移民。陈国符根据“回回”这一名称以及其他地名特征,认为《庚道集》乃元人或明人所集[45],是极有见地的。当然,“北回回”并非脱梯牙的原始产地,只是这种矿物的使用者。元代时,随着东西方交通之路的大畅通,大批中亚、西亚穆斯林进入中国定居下来,他们一并将伊斯兰医药学带入中国,北回回炉甘石就是北方回回使用的伊斯兰药物。

根据中世纪阿拉伯作家的记载,波斯富产脱体牙。宋岘引述波斯地理学家盖兹威尼(al-Qazwīnī,1203-1283年)《地理志》、雅古特(Yāqūt,1179-1229年)《地名辞典》等古文献记载指出,波斯东南部的克尔曼地区在古代以产脱体牙而闻名,其矿产曾输往世界各地。如《地理志》云:“黛敏当是克尔曼(起儿漫)的大城市,伊本·法基赫讲:‘那里有的金矿、银矿、铁矿、铜矿、鍮石矿、硇砂矿,共生在一座叫担巴万德(Danbāwand,邓巴汪德)的大山中。’”该书“克尔曼”一节亦言:“它有脱体牙矿。它从那里输往世界各地。”《地名辞典》的“库白扬”(Kubāyān)条目说:“它也叫‘库开扬’(Kūkayān),是克尔曼的一个镇。它同另一个叫‘比哈巴泽’(Biha bādh)的镇所出产的脱体牙被输往世界各地。这是一个克尔曼人讲给我的。”[46]然而,波斯并非脱体牙的唯一产地,伊斯兰其他地区也有出产。如盖兹威尼《地理志》“科尔多瓦”条云该地产菱锌矿:“它有山地,是银矿和鸡血石矿,它(鸡血石)是能止血的石头。它还有菱锌矿和明矾矿,……”伊本·贝塔尔(1248年卒)《药典》卷一“脱体牙”条则记载脱体牙产于印度、信德(今巴基斯坦一带)及中国:“伊本·瓦菲德讲,其中,有生成于天然矿中的,也有一种是炼铜的熔炉中产生的金属渣(Iqlimiyā)。……至于矿物的,有三种。其中有白色的,绿色的,还有泛出红色的的。它们的矿藏分布在印度和信德的诸海岸上。其最佳者,是纯白色的,看上去如同食盐。其次是的。至于绿色的,是粗糙而多孔的,是产自中国的。白色的,是其中最细腻的;绿色的,是其中最粗糙的。”[47]该段记载中产自中国的粗糙多孔脱体牙应当就是炉甘石。至于印度脱体牙,雅古特《地名辞典》中也有记载,产地为印度西南海岸的故临城,与《药典》的记载相合:“(在故临城)还有硫磺矿、铜矿,铜之烧冶可产生一种很好的图提雅。除去我们前面提到过的印度tutiyā是来自锡的冶炼之外,各种图提雅均从铜之冶炼中来。”[48]

必须注意,上述著作中的脱体牙其成分究竟为合物,需要仔细分析,不可一概而论。法国东方学者费琅辑注的一个《药典》译本中脱体牙一段文字将脱体牙直接译为氧化锌[49],这种用化学成分取代古代矿石名称的做法很多情况下不适当,由于古人命名矿石并非基于严格的化学知识,同名矿石但其成分却未必完全一致,前面介绍的矾石与鍮石就是两个很好的例子。伊本·贝塔尔在介绍完脱体牙的种类后,又记载了它的详细炼制方法:

在净化铜时,有大量的锌烟尘散发出来,这样便产生了氧化锌。氧化锌从锌烟尘中来,在精炼的过程中,蒸气从锌烟尘中升起,凝结[而形成氧化锌]。氧化锌不仅能从精炼铜的过程中得到,即使不炼铜时,也可以从锌烟尘中直接获得。下面就是制氧化锌的方法:在一间两层平顶的房子里,建一个炼炉,炉子上方开一个不十分大的口,从下层平顶出去。在该房间旁边,建另一间房,由工匠及其助手们使用。该房和炉子之间有一细洞,风从细洞吹入炉膛。炉子上有一宽窄适当的窗口,以便把必要的东西加入炉膛或从炉中取出必要的物品。炉中的煤炭一旦燃烧,如果需要,工匠便连续不断地一点一点地把煤炭加到锌烟尘炉槽里;只要还有锌烟尘,工匠便加煤不止。就这样,锌烟尘变成气体,最轻最微小的成分上升到上面一层房间,附在房顶和墙壁上。该工序刚开始,人们可能会认为,好像贮气罐顶浮子在水面上形成,随后便形成了毛絮团。最粗糙、最重的部分下沉,直到地面,一部分进入炉子,另一部分则落在建有炉子的房间地面上。这些成分也被称为锌,这是最次的部分,因为里边杂有尘土和炉渣。有的人说,这是制作氧化锌的唯一方法。最好的氧化锌产自塞浦路斯,这种氧化锌,如果把醋倒在上面,就会发出一股铜味。[50]

根据这段描述,我们可以确定这种炼制的脱体牙为氧化锌。这种方法与马可·波罗(Marco Polo,1254-1324)记载的一种波斯人使用的方法很相似。马可·波罗行往中国途经波斯起儿漫州的忽必南城时,记载了当地人一种制眼药的方法。《马可波罗行纪》第一卷第38章云,忽必南“其地制造眼药,(toutie)治眼疾之良药也。并作矿滓(espodie),其法如下。掘地为长坑,置火灶于其中,上置铁格,坑中上升之烟与液,粘于格上,是为良药。火熔余物则成为滓。”[51]此眼药的化学成分,沙海昂引述Hout. Shindler的观点认为:“是为矿质眼药,用酸化亚铅制之,最良眼药也。此酸则取于本地镕解硫化亚铅之灶炉的烟突中。”[52]实际上,此眼药应该就是波斯人常用的脱体牙(氧化锌)。

密陀僧

密陀僧,为不规则的块状,橙红色,表面粗糙,有时一面呈橙而略平滑,主要成分为氧化铅(PbO),含少量砂石、金属铅及二氧化铅等杂质。密陀僧为《新修本草》新增药,并云其产地为波斯:“形似黄龙齿而坚重,亦有白色者,作理石文,出波斯国。一名没多僧,并胡言也。”劳费尔认为密陀僧与没多僧二词分别为古波斯词汇mirdāsang与murdāsang的音译。[53]宋岘认为“密陀僧、没多僧,均为波斯语对黄丹(即一氧化铅PbO、又名铅黄)的称谓‘墨尔达商’(Mordasang)的汉字音译。”[54]宋时内地亦有密陀僧,《本草图经》云:“今岭南、闽中银铜冶处亦有之,是银铅脚。其初采矿时,银、铜相杂,先以铅同煎炼,银随铅出。又采山木叶烧灰,开地作炉,填灰其中,谓之灰池。置银铅于灰上,更加火大煅,铅渗灰下,银住灰上,罢火,候冷,出银。其灰池感铅银气,置之积久成此物。今之用者,往往是此,未必胡中来也。形似黄龙齿而坚重者,佳。”

由于铅为炼丹最重要的药物之一,故密陀僧(丹经多写作蜜陀僧)也受到炼丹家重视。此药在《九鼎丹经诀》所引狐刚子《出金矿图录》中已见使用,此后地位进一步上升,甚至有炼丹家视其为黄芽。如《龙虎诀》云:“铅者,北方玄武之号,西方白虎之名……或以黄丹及密陀僧已上为金花,谬也。”《金液还丹百问诀》亦云:“或以密陀僧为黄芽。”[55]又《真元妙道要略》云:“有以蜜陀僧、铅黄黄花号黄芽者。”[56]《诸家神品丹法》卷二云:“凡用铅汞为丹,多误将黑铅为真铅,或忍(认)水银为真汞。及取铅黄华为黄芽者,亦有煎水碱炼盐采精,并水银、朱砂、铅炉、密陀僧,及二青三黄、五金八石之类。”[57]

波斯铅

隋唐时炼丹家常使用一种来自波斯的药物,称为波斯铅。《纲目》卷八引轩辕述《宝藏论》云铅有数种,其中“波斯铅,坚白为天下第一。”《阴真君五相类秘要》用波斯铅,由于密陀僧也一同出现,可知二者是两种不同的药物。该书《配合波斯铅精相类门第十八》云:“波斯铅不损三才,为五符天镜,成我大丹为黄芽,是毕天之上法。波斯铅是白虎庚辛金铅,号西国黄芽……波斯铅如著水银,于猛火中炼如金色。若未至金色,须百炼取金色,然后堪点化。”以下还有波斯铅的其他烧炼方法。又《配合同炁别名相类门第二十》云:“玄元上教,出自流沙,为配名配铅。东方是汉国铅,汉国铅虽有华轻,不得纯体,不同西国流沙铅。太上因度流沙,认其真铅。得流沙铅为三品丹金,上仙第一真铅也。元教玄胎之化,号名流沙铅,此波斯铅是也。”[58]《金锁流珠引》卷十四“五行六纪所生下”中“方用青铅二百斤”一句注文云:“汞多者曰盃铅,泽精者曰磨,并不堪用。唯伊阳及波斯者计紫为上也,甚有力。”[59]又清初道士傅金铨辑有《外金丹》一书,其中《三元大丹秘旨》中有关于波斯铅的更多介绍。赵匡华认为波斯铅即金属锌,并据道教资料猜测,波斯在十世纪以前已经能够炼制相当优质的金属锌,而且曾传入我国。[60]

硇砂

硇砂有白、紫两种。白硇砂(盐硇砂),为不规则的块状或粒状、大小不一的白色结晶体,有的稍带淡,主要成分为氯化铵(NH4Cl)。紫硇砂又称红硇砂,为含少量硫和锂的石盐晶体,多呈有棱角或凹凸不平的立方体,表面暗紫色,主要含氯化钠。炼丹家有时候说黄硇砂,指的是石硫黄,并非硇砂的一种。硇砂在《隋书》及《北史》中有记载,前者作铙沙,后者作硇沙,西域之康国与龟兹有出产。但硇砂至唐代始列为本草药物,《新修本草》云:“硇沙……柔金银,可为焊药。出西戎,形如朴消,光净者良。驴马药亦用之。此“西戎”当指康国、龟兹等西域地区。宋时内地亦有出产,但仍以西戎出者为上。《证类》引《本草图经》云:“硇砂,出西戎,今西凉、夏国及河东、陕西近边州郡亦有之。然西戎来者,颗块光明,大者如拳,重三、五两,小者如指面,入药最紧。边界出者,杂碎如麻豆粒,又夹砂石,用之须飞,澄去土石讫,亦无力,彼人谓之气砂。此药近出唐世,而方书著古人单服一味伏火,作丸子,亦有兼硫黄、马牙消辈合饵者,不知方出何时,殊非古法。”

硇砂在唐代以前已经被炼丹家使用,如《九鼎丹经诀》卷九引述狐刚子《出金矿图录》,多次使用硇砂。稍后孙思邈《太清丹经要诀》中有数例药方使用硇砂。唐代炼丹术中硇砂异名很多,仅《石药尔雅》所记即有金贼、赤砂、狃砂、浓砂、白海精、狃砂黄、黄砂、赤狃砂八种。本草皆笼统说硇砂出西戎,很多丹经明确指出北庭产者为上。如《金石簿》云:“硇砂 但光明映彻者堪用。云火山有,不如北亭者,最为上好。”《鉴源》云:“硇砂:出北庭有黄者。”《铅汞甲庚至宝集成》卷一《神仙养道术》云:“北庭白黄者,诀曰为之金贼,能制合群药。”[61]因此炼丹所用硇砂一般均为北庭硇砂,简称为北庭砂。北庭为唐代前期行政区域。长安二年十二月十六日(703年元月7日),武则天于庭州(今新疆吉木萨尔护堡子古城)置北庭都护府,神龙三年(707年)晋级为北庭大都护府,最盛时其疆域深入中亚腹地,统辖天山北麓全境及碎叶川两岸地区,西越热海(伊塞克湖),邻界大食所占领的波斯及部分中亚地区。贞元六年(790年),北庭都护府被吐蕃攻占。[62]五代至宋,北庭地区虽陷于各种割据势力统治,但其硇砂仍然通过朝贡与贸易两种途径大量输入内地。朝贡途径,如高昌、龟兹等国多次向内地进献硇砂等物品。贸易途径,如回鹘人入贡途中曾在宋地出售硇砂等商品,《宋史》卷二百七十《段思恭传》记载:“俄而回鹘入贡,路出灵州,交易于市,思恭遣吏市硇砂,吏争直,与之竞。思恭释吏,械其使,数日贳之。使还愬其主,复遣使赍牒诣灵州问故,思恭理屈不报。自是数年,回鹘不复朝贡。”[63]按高昌硇砂的具体产处《宋史》卷四百九十《高昌传》有记载,云:“北廷北山中出硇砂,山中常有烟气涌起,无云雾,至夕光燄若炬火,照见禽鼠皆赤。采者著木底鞵取之,皮者即焦。下有穴生清泥,出穴外即变为砂石,土人取以治皮。”[64]

由于硇砂能制五金,故在炼丹中应用很广,位列八石[65]之一。如《证类》引隋代道经《宝藏论》云:“硇砂为五金贼也。若石药并灰霜伏得者,不堪用也。”《大洞金丹妙诀》云:“北庭砂所禀阴石之气,性含阳毒之精,功能销败五石之金,各遣证于本性,能成能败,力颇并于硫黄,去秽益阳,其功甚著。本质亦作颗生,而浅红色光明通透为上。”《鉴源》:“诀曰:谓之金贼,能制合群药之中使也,亦有制雄、雌之力也。”《证类》引《药性论》云:“道门中有伏炼法。”《道藏》中应用硇砂的例子非常多,不再详细列举。

古代中国与阿拉伯均出产硇砂,而且两国的炼丹家均大量使用该矿物,这给确定“硇砂”一词的来源造成很大困难,学术界对此争论不一。一些学者认为波斯语与梵语中的硇砂一词来自中国,李约瑟更认为是中国人向阿拉伯人介绍了硇砂知识[66]。反对意见则认为,汉语硇砂才是一个音译词。如劳费尔根据《隋书》中铙沙产自康国与库车认为该词源于康国语。他还根据雅古特引述十世纪著作中的记载,说伊朗起尔曼(即克尔曼)地区的迪明登在当时盛产硇砂,销往很多地区,其文曰:“此物主要产于当巴温德山,山高约三法沙离居瓦昔尔七法沙,顶上有一深洞,从洞中发出轰轰之声,涌出浓烟。这烟是硇砂的来源。当它附在洞壁上到相当数量时,就凝结成硇砂。城里和附近居民每隔一月或两月就来采集一次。波斯王派人到那里去征税。以五分之一归国库,其余归居民分配,运销到全国各地。”[67]盖兹威尼《地理志》也记载当巴温德山出产硇砂:“黛敏当是克尔曼(起儿漫)的大城市,伊本·法基赫讲:‘那里有的金矿、银矿、铁矿、铜矿、鍮石矿、硇砂矿,共生在一座叫担巴万德(Danbāwand,邓巴汪德)的大山中。’”[68]另外,伊本·贝塔尔《药典》卷四记载,伊朗东部的呼罗珊地区也出产优良硇砂:“硇砂(Nūshādir):伊本·梯勒密兹(Ibn al-Tilmīdh)讲:它有两种,即自然生成的和人工制成的。自然的那种产于呼罗珊山地中的诸烂泥井中。据说,其井水汹涌翻腾。自然生的质量最佳者为呼罗珊产的,它透明得像水晶石(Ballwar)一样。”[69]

硼砂、天明砂

硼砂为透明或半透明不整齐块状,大小不一,呈玻璃或油脂样光泽,主要成分为四硼酸二钠。劳费尔猜测《隋书·西域传》所记波斯物产中的“呼洛”即硼砂。[70]唐代本草始对硼砂有记载,最初纯粹为外来药物。《本草拾遗》首记特蓬杀,云其“主飞金石用之,炼丹亦须用。生西国,似石脂、蛎粉之类,能透金、石、铁,无碍下通出。”五代《日华子本草》载录蓬砂,《证类》引文云:“及焊金银用。或名硼砂。”《本草图经》硇砂条云:“今人作焊药,乃用硼砂,硼砂出于南海,性温、平。今医家治咽喉,最为要切,其状甚光莹,亦有极大块者,诸方亦稀用。”又宋《本草衍义》记载硼砂有两处域外产地,《证类》引文云:“南番者,色重褐,其味和,其效速。西戎者,其色白,其味焦,其功缓,亦不堪作焊。”《纲目》亦云:“硼砂生西南番,有黄白二种。西者白如明矾,南者黄如桃胶,皆是炼结成,如硇砂之类。西者柔物去垢,杀五金,与消石同功,与砒石相得也。”以上本草记载所言硼砂产地有南海(或作南番)与西国(或西戎、西番),皆为地域范围,没有提到具体国名。

从《本草拾遗》的记载我们知道,硼砂是唐代炼丹的重要药物。又《大洞金丹妙诀》云:“大鹏砂者,虽禀阳精,从阴所养,体如琥珀,质似桃胶。其性和而能消漉阳金,革阴滞质。若合硫黄、赤盐变炼,其阳精转转,增光益色。七篇之中,用御正阳之气,复归真元,其功甚大矣!”现存丹经使用硼砂(或作朋砂、大鹏砂、大朋砂或蓬砂)的例子很多,其中很多明确注明使用西硼砂,如《庚道集》卷四“四黄须用四砂扶”一句注文云:“四砂者,辰锦朱砂、精光硇砂、莹净西朋砂、针砂。”[71]也有用南硼砂的,如《庚道集》卷七“四白头五刻点化法”[72]。《鉴源》记载硼砂出果州:“大朋砂出果州,可结砂子。”赵匡华云:“按果州在今四川南充一带,但也可能来自。”[73]我国与波斯是世界上硼砂两大产地,如果说《鉴源》的记载可能与有关,那么《金石簿》的记载则明确与波斯有关。

《金石簿》中无硼砂,而有天明砂,云:“天明砂出波斯国,堪焊五金器物。此药尤多假伪,但自试之,辨取真伪。口含无苦酢酸碱,好青白色,烧之不沸,汁流如水,粘似胶粘,即真矣。若烧有紫烟气,烧上有漆者,并是真也。可择而用之。”硼砂为焊药,燃之易熔融,初则体积膨大酥松如絮状,继则熔化成透明的玻璃球状,这些特点与天明砂很相似。又《云笈七签》卷六十八引《大洞金丹妙诀》文,与单行本《大洞金丹妙诀》相比,其北庭砂条大鹏砂写作“大明砂”,大鹏砂条大鹏砂又写作“持明砂”。[74]据此推断,“天明砂”有可能为“大朋砂”之讹写或另外一种名称。中古阿拉伯医方中经常使用硼砂。南宋赵汝适《诸蕃志》记载大食国与小亚细亚的芦眉国均出产硼砂。[75]

无名异

现代中医认为无名异是不同地质年代的浅海胶体沉积物,全体呈黑褐色,表面常附有色泽稍浅的粉末。矿物组成较复杂,主要为软锰矿、水锰矿、硬锰矿或锰土及粘土矿物。但宋岘认为,宋代所谓无名异实际上是产于阿拉伯地区的被称作木乃伊(Mūmiyā)的有机质矿物药,无名异乃木乃伊的汉字音译。[76]后来他又进一步指出,木乃伊分三种。第一种是人及动物的干尸渐变而成的,产于埃及、也门;第二种是天然沥青柏油胶(软沥青),主要产于波斯;第三种是人工造蜜制木乃伊。[77]中国本草著作中《开宝本草》最早记载无名异,称其“出大食国,生于石上,状如黑石炭。番人以油炼如黳石,嚼之如锡。”可见无名异最初是一种舶来品,不过很快宋地亦有出产,如《本草图经》云:“无名异,出大食国,生于石上,今广州山石中及宜州南八里龙济山中亦有之。黑褐色,大者如弹丸,小者如墨石子。”《诸蕃志》提到中西亚地区的吉慈尼国与芦眉国出产无名异。[78]明代时外来无名异可能已很少见,李时珍所记产地均在国内:“生川、广深山中,而桂林极多,一包数百枚,小黑石子也,似蛇黄而色黑,近处山中亦有之。”据本草描述,中国所产无名异显然是一种天然矿物。

宋元时期的一些丹法有用无名异者。如《诸家神品丹法》卷五“伏汞结西方砂法”、《金华玉液大丹》之四圣丹、《庚道集》卷三“升灵砂丹法”之第六立艮硫匮法与卷六“丹阳术”之结煅粉霜丹阳换骨法等。

瑟瑟、玛瑙、琉璃、玻璃

这四种药物在古代都是著名的外来贵重宝石,将它们放在一起,纯粹是出于讨论的方便。

瑟瑟究竟是何物有很大争议。早先法国汉学家沙畹等认为瑟瑟即绿松石。劳费尔《东方绿松石考》辩之甚详,认为瑟瑟非绿松石,其不同产地者实有不同,如波斯康国出者为玫红尖晶石(balas ruby),土蕃、南诏出者为祖母绿,其他用以雕琢及建筑者为缟玛瑙(onyx)。章鸿钊对劳费尔的意见进行了详细辩驳,猜测瑟瑟即蓝宝石,用于建筑者乃人造琉璃。[79]劳费尔还主张瑟瑟这个词是一个伊朗字的译音(很可能是康国语)。[80]宋岘根据各种地理志认为,瑟瑟应该是绿松石,或许因其产地柘折(Shash,中国史籍谓石国)而得名。[81]唐代时瑟瑟很有名,如白居易《暮江吟》诗云:“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句中即以瑟瑟喻江之青碧。唐代时瑟瑟一般都来自石国。如《新唐书》卷一百三十五《高仙芝传》记载,仙芝攻破石国时曾获瑟瑟十余斛。又卷二百二十一下《西域下》记载,石国“西南有药杀水,入中国谓之真珠河,亦曰质河。东南有大山,生瑟瑟。”[82]唐本土原不产瑟瑟,后来个别地方曾有零星出产。《旧唐书》卷十二记载,德宗贞元二年(786年)四月,“陕州观察使李泌奏卢氏山冶出瑟瑟,请禁以充贡奉。上曰:‘瑟瑟不产中土,有则与民共之,任人采取。’”[83]

玛瑙为火山作用的产物,矿物学上属于石英的隐晶质变种与蛋白石的集合体。这种宝石主要来自西域,但唐时渤海靺鞨及日本亦曾进奉过成器。本草中《本草拾遗》首次提到它,作“马脑”,云:“红色似马之脑,亦美石之类,重宝也。生西国玉石间,来中国者,皆以为器,亦云马脑珠,是马口中吐出,多是胡人谬言,以贵之耳。马脑出日本国,用砑木不热为上,砑木热非真也。”《本草衍义》云:“马脑非石、非玉,自是一类。有红、白、黑色三种,亦有其纹如纒丝者。出西裔者佳。彼土人以小者碾为好玩之物,大者碾为器。今古方入药,绝可用此物,西方甚重,故佛经多言之。”[84]

琉璃是中国古代常见的一种半透明彩色玻璃,但时常有国外输入者,被视为重宝,据说质量远胜于本土产品。宋程大昌《演繁露》卷三“流离”条云:“然中国所铸,有与西域异者。铸之中国,则色甚光鲜,而质则轻脆,沃以热酒,随手破裂。至其来自海舶者,制差朴钝,而色亦微暗,其可异者,虽百沸渴注之,与磁银无异,了不损动,是名番琉璃也。”[85]《本草拾遗》琉璃条云:“《南州异物志》云:‘琉璃本是石,以自然灰理之,可器,车渠、马脑并玉石类,是西国重宝。’《佛经》云:‘七宝者,谓金、银、琉璃、车渠、马脑、玻璃、真珠是也。’”

古代称为玻璃(常作颇黎、玻瓈、颇梨等)者一般指真正的透明玻璃,非常稀缺,常来自西方国家。《本草拾遗》云,“此西国之宝也。是水玉,或千年冰化为之,应玉石之类,生土石中,未必是水。”不过有迹象表明,玻璃有时候也指天然宝石,如西安何家村出土莲瓣提梁银罐内的颇黎便是天然蓝宝石和红宝石。[86]古人分辨药物主要根据其物理特征而非化学成分,所以不同物质而被归入同一名下的现象很常见。

上述四种宝石在唐宋时常被奢侈地用于炼丹,仅现存丹经即见数例。如瑟瑟用于制作紫磨金,《铅汞甲庚至宝集成》卷四《白雪圣石经》云:“法用炼过铅十斤,打成饼子,以瑟瑟石五两,和醋煮一伏时,即成紫磨光色黄金十斤。”[87]用玛瑙制作太真未央丸,方见《太清经天师口诀》所附《赤松子肘后药诀》,同时使用多种贵重药物,包括白码碯粉一斤、珊瑚粉十二两、水晶粉一斤、琥珀粉一斤。[88]更有意思的是,炼丹家竟然发明了很多制作这些宝物的技术,盖真者稀缺或贵重难得之故也。例如《金华玉液大丹》有制作瑠璃的药方[89],《铅汞甲庚至宝集成》卷一云关药有“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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